流言蜚语像潮水般涌来。

盛言琛置若罔闻。

他不在乎了。

那些虚名，那些财富，那些精心构建的完美表象，他通通不在乎了。

他只带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箱，里面是几件最普通的衣物。

然后，他开着那辆曾经载着柳未语进出无数奢华场所的豪车，一路向西。

整整八个小时。

车子最终停在了贵城山区，那个偏僻、贫瘠、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落。

柳未语出生的地方。

尘土飞扬的土路，低矮破败的房屋。

和他曾经的世界，格格不入。

只是这一次，他的目的地，再也没有那个会怯生生站在村口等着他的女孩了。

心口的位置，骤然一空。

他变卖资产的大部分，捐给了当地，建了一所崭新的学校。

看着孩子们背着书包跑进明亮的教室，他脸上终于有了些波澜。

他想，要是当初，柳未语也能像他们一样正常地接受教育，那她该有多开心。

然后，他住进了那间摇摇欲坠的泥砖房。

柳未语从小长大的地方。

墙壁斑驳，屋顶漏风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。

他开始学着她。

帮隔壁没了儿子的老爷爷，佝偻着背，在贫瘠的菜地里翻土、浇水。

汗水很快浸透了他昂贵的衬衫，黏腻地贴在背上，带来陌生的不适。

他学着翻过那陡峭得几乎垂直的山路，去几十里外的小镇上，做那些他从未想过的短工。

搬砖，扛水泥。

一天下来，手上磨出血泡，肩膀火辣辣地疼。

晚上，精疲力竭地倒在那张硬得硌人的木板床上时，他才真正体会到。

她曾经的日子，到底有多苦。

原来，她每一次对他露出依赖讨好的笑容背后，都藏着这样沉重艰辛的过往。

他开始理解，她为什么那么懦弱，那么依赖他，那么容易被他三言两语就哄骗，为他所有的伤害行为寻找合理化的借口。

因为他给的那一点点“好”，已经是她贫瘠生命里，从未奢望过的光。

偶尔，邻居的老爷爷会坐在门槛上，吧嗒着旱烟，絮絮叨叨说起希希小时候的事。

说她多懂事，多能干，多想读书走出大山。

盛言琛只是沉默地听着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
他抬头，看着天边被染成一片橘红的夕阳，一点点沉入墨色的山峦。

巨大的无力感，如同冰冷的海水，将他彻底淹没。

他欠她的。

欠她一个安稳的人生，欠她一个光明的未来，欠她……太多太多。

这辈子，怕是还不清了。

他只能这样活着。

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。

日复一日，用身体的疲惫和心口无时无刻不在的钝痛，一遍遍地凌迟自己。

用这种自虐的方式，去填补那空洞到可怕的愧疚。

他想，也许哪一天，等这副被他糟蹋得差不多的身体，终于撑不住了。

他是不是就能再见到她了？

下辈子……

如果还能和她有下辈子……

夕阳洒下最后一丝余晖，最后，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。